院长的传教激情

上布冯波波的炽热阳光炙烤着大地,而一台已有四十年历史的老吉普正在路上跌跌撞撞地奔驰。院长为他这次访问博茨万比部落及其传教营地的旅行准备了四大瓶防晒霜,然而这辆吉普车并没有顶棚来遮挡阳光,因此他不得不耗费了第一瓶里的相当储备,以保护自己的头顶不被晒伤。

“这条路简直糟透了!”院长大喊着抱怨道。“你非要开这么快吗?”

“我的看法正相反,”被派遣去当地简易机场迎接院长的姆居布愉快地回答。“除了一些小坑洼之外路况非常之好。”

院长紧紧抓住他座椅的扶手,惊讶于如他这般尊贵的客人来访时竟无人试图修缮一下道路。好在远远望去,博茨万比部落的营地已经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在博茨万比部落传教多年的托比修士和卢克修士对院长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时间刚刚好,院长!”托比修士说。“你正好能够赶上我们周三下午的双人赛。桌子已经安排好了。”

尽管不太情愿,院长仍然点头表示同意。在经历了18个小时的长途旅行后,他宁愿小憩一会儿而非立刻开始对局。但鉴于自己的崇高职位,责任无疑要优先于享乐。

“你我二人可以结伴参加,”卢克修士微笑着提议。

“如此甚好,”院长回答说。如果他脑海中关于上一次访问的记忆无误的话,这个搭档关系的前景似乎不佳。不管怎么样,打一节桥牌有助于他和部落里所有成员重新认识并熟稔起来。

牌局很快开始。第一轮比赛院长就对上了插满羽毛头饰,据说实力超群的巫医。他们发了如下一副牌:

院长首攻A,在看到如此强劲的明手牌后不禁扬起了眉毛。第二轮他转攻了K。“出A!”巫医毫不停顿地指示道。

巫医用K,Q和A连续吊了三轮王牌,然后将吃手里最后一张并兑现了全部的顶张。接下来主打者从明手引2,东家告缺,垫了一张。对此毫不以为意,巫医把6扔到桌面上。院长9得牌,旋即发现自己被投入。回牌解放了暗手的J,而回出,这唯一的替代方案,则会给庄家一吃一垫。

院长好奇地打量着一脸凶恶之色的定约人。如此干脆利落的主打在修道院里自然不足为奇,特别对他自己来说更是易如反掌。但一个土著究竟是如何掌握这类高深技巧的?

姆博齐充满热忱地填好计分卡。“应该是属于我们的一个漂亮的顶分,”他骄傲地宣告道。

“出9好过K,”巫医转动他那可怖的黄眼珠看向院长说。“我可能还是从明手上A。”

院长从未听过如此荒谬的评论。“我来告诉你为什么其他桌上这个定约会打宕,”他回应道。“卢克兄弟拿着如此好的支持仅仅加叫2!他当然应该跳加叫3,甚至直接4。如此一来你就无法张口了。”

“没有什么区别,”姆博齐倾身向前说。“只有完全的白痴拿我这手牌才会不叫4!”

“没错,”院长表示同意。“但那样的话将是卢克兄弟首攻。他将攻出单张,在这个首攻下定约毫无机会。”

院长下一轮的对手是两位博茨万比部落里的年轻女孩。混迹在每周的双人赛里,她俩的唯一目的是钓到相貌英俊的金龟婿。当她们落座的时候交换了一个无奈的微笑,在这张桌子上实在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存在!

本轮第一副牌院长收获了一个不错的部分定约分数。下面是第二副:

“你们对4的加倍是什么性质的?”在明手摊牌后院长向南家询问。

“呃...我们将它处理成灵活性的,”亚斯敏回答说。

“需要保证一定的支持吗?”院长追问道。

“我假定这取决于她的持牌是怎样的,”年轻的女孩看上去有些困惑地回答。

看在老天爷的份上,院长想着,这些年轻人连最基本的桥牌概念都没有。运气好的话,南家可能缺乏足够的张数,这个定约将铁宕无疑。

亚斯敏暗手将吃了首攻,用王牌A进明手再将吃一次。接下来回到明手,将吃明手最后一张。迄今为止一切顺利,她成功地用暗手的小王牌拿到了三墩。现在该怎么办?

年轻的主打者用K入明手并兑现了最后一张王牌K。“请出,”她接着要求道。

卢克修士对牌局的发展感到很不是滋味。如果他将吃这一墩,再拿掉另外两个王牌赢张,他将不得不引到明手的AQ间张结构,而第四轮就是定约人的第10墩!

卢克修士最终决定在第三轮上垫去一张,亚斯敏暗手A得牌。当Q继续出现在桌面上时,沙维修士不抱什么希望地又垫掉J。已有9墩牌在手,亚斯敏向明手的AQ引一。“我并非贪心之人,”她告知同伴说。“请出A。”

已成光杆的K从卢克修士手中跌落,尽管他可以声称剩余的全部墩数,但定约已经做成。

“不是最好的首攻,院长,”卢克修士评论道。“首攻你的单张,就能帮我手里建立起击败定约所需的第四个赢墩。”

假装没有听见,院长摩擦着他的手臂,似乎在缓解某处的疼痛。

“哪怕你首攻王牌或者一张,她也打不成这个定约,”卢克修士继续道。“的确,在暗手将吃三次后,她需要回到明手去吊两轮王牌。看上去是唯一能送成定约的首攻。”

“过往我倒是犯过类似错误,”院长粗声粗气地回答。“没错,我相当肯定曾经有一次拿到过某门花色的AKQ,并且愚昧至极地首攻了它。”

几轮过后,院长在一张桌子旁落座时发现南家是一只有着鲜艳蓝黄色羽毛的鹦鹉。

“我的老天爷!”院长不由自主地喊道。“这还是我上次访问时见过的同一只鹦鹉吗?”

“为什么不是?为什么不是?”鹦鹉不屑地瞥了院长一眼,在它的栖木上来回扑腾着的同时尖叫道。

院长饶有兴味地注视着鹦鹉用嘴一张张地叼起分发给它的牌,然后放入桌子边缘专门为它准备好的木头牌盒里。

“白人先生在偷看鹦鹉的牌!”鹦鹉的搭档姆居布喊道。

“我恐怕要抗议这一指控,”院长回应道。“难道你认为一位神职人员会做出如此道德低下之行为?”

“偷窥是不能容许的,”姆居布坚持说道。“即使白人先生也无权这么做。”

院长心中暗暗记下此事,预备稍后和两位传教士讨论一番。他俩在博茨万比部落呆了这么多年究竟教了这些土著们什么?牌桌上的礼仪是现代文明社会的标识,务须予以正确引导。转念过后,他伸手拿起下面这手牌:

他的同伴,卢克修士,开叫了3,而姆居布争叫4。“这个叫品是什么意思?”院长转头询问鹦鹉。

鹦鹉不耐烦地翻了翻白眼,诧异于院长竟然问出如此无聊的一个问题。“迈克尔扣叫!迈克尔扣叫!”它尖声喊道。

院长加倍,告诉同伴他欢迎首攻,鹦鹉直接跳叫5。卢克修士不叫通过后,姆居布再一次研究他手中牌,显然不确定他是否应该继续往上叫。来吧,来吧,院长瞄了一眼自己的5张,暗暗为对方打着气。鹦鹉是一个好牌手,姆居布,你的牌毫无疑问值得加叫到6

“6,”姆居布最终做出决定。

院长加倍结束了整个叫牌过程。卢克修士首攻K,明手摊牌:

“这手牌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姆居布,”卢克修士评论道。“你确定它值得4扣叫?我自己可能会选择仅仅争叫3。”

姆居布一脸不以为然。这些白人先生们哪里懂什么叫牌?他们极少能叫到满贯。

院长A超拿了首攻,继续回出,瞄着缩短明手的王牌。鹦鹉明手将吃后用J回手并继续兑现AK,手中垫去最后一张,西家第三轮告缺却也无力将吃,因此东家的5-2-4-2牌型已昭然若揭。鹦鹉于是继续拿明手的Q,暗手垫掉一张

“接下来出什么?”姆居布问道。

!”鹦鹉尖叫道。

Q飞牌获得了成功,鹦鹉接着又拿掉A。现在的残局是:

鹦鹉用明手的王牌J大将吃一次,东家只能低将吃,然后主打者从明手出最后一张。院长对牌局的发展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对这个满贯的加倍看上去是他整个桥牌生涯中最安全的投资之一,但其结果却远非他所期待。无奈地怂了怂肩膀,他选择用9将吃。鹦鹉超将吃,用明手A将吃手里最后一张。接下来对院长做标明的飞牌后,满贯定约做成。

“糟糕透顶的加倍!糟糕透顶的加倍!”鹦鹉尖锐地叫道。

“请你不要这么大声好吗,”院长皱起了眉头说。“我们不想让其他桌上的牌手们听到一些关于这副牌的非法信息。”

当传过来的计分单上显示没有人叫到这个满贯时,卢克修士欣喜地倾身向前。“没有损失,”他评论道。“反正别人也没有叫到,你加不加倍都一样。”

鹦鹉简直不敢相信它所听到的。没有损失?只要院长不加倍,难道卢克修士以为它会如实战这般打法来预防东家持全部的王牌?这些英国佬对桥牌完全没有概念,难怪他们的国家队从来都没有赢过百慕大杯。

比赛快要结束的时候,两位瘦高个子的年轻人,伊居玛和博霍克瓦,来到了院长的桌子。他俩最近刚刚参加过博茨万比部落的成人礼,因此走路姿势颇为有点怪异。

“这是我们部落里最有前途的两位牌手,院长,”卢克修士介绍道。“对他们来说,能有机会和您过招是一种荣幸。”

“我非常高兴见到你们,”院长脸上堆起一个温暖的笑容说。

两位年轻人用乖戾的眼光打量了一番院长,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下面是这一轮的第一副牌:

“你有足够实力做平衡叫牌吗?”伊居玛看向院长的同时用极其粗鲁的语气询问道。“卢克先生在3后犹豫了好一会儿。”

“我也注意到了!”博霍克瓦喊道。

“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院长回答说。“但在阻击性开叫后,下一位牌手有义务停顿一段时间后再叫牌。这在所有文明国家里都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这里的牌手们只有在拿着好牌时才会停顿,”伊居玛声言道。他把K狠狠地摔在桌面上,明手摊下牌来。

“哈!16个大牌点,”博霍克瓦大叫道。“难怪他会犹豫。”

“我对你居然能容忍此类骇人听闻的举止深表惊讶,”院长捉住卢克修士的眼神。“难道你以前没有给他们上过牌桌礼仪课?”

“当然有过,但他们都不感兴趣,”卢克修士回答说。“在这个部落里,挑衅是比赛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院长把心神转回到如何打这个满贯上来。除非或者偏分,他应该可以拿到6墩王牌,5个边花顶张,和明手将吃一次。当然有一点是他不能承受的,那就是A被将吃。西家有局方的3阻击叫强烈暗示着7-0分布,而对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也再清楚不过。他只需让送头一墩,此后用A垫手里一个输张即可。

“请出小,同伴,”院长用专家特有的姿态点向明手的套,在看到东家竟然跟出这门花色后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有哪个正常人会在有局时拿6张套做阻击叫?

西家继续出Q,院长仍然从明手放小。东家用王牌J将吃,院长K超将吃。他接着从手里出小王牌,西家插入8。明手Q得牌,但院长惊恐地看到东家竟然告缺。西家还必得一墩王牌,满贯定约一下。

“没必要叫裁判了,同伴,”伊居玛肆无忌惮地大笑道。“我们已经拿了一个顶分!”

“你难道不能用A赢进首攻后吊王牌吗?”卢克修士有点困惑地看向院长。他随即打开传过来的计分单,在无人企及的东西方一栏写下+100罚分。

A,王牌Q-A,再拿掉AK,”博霍克瓦告知卢克修士。“接着将吃回手引第三轮。如果西家用10将吃,你就明手垫一张,此后将吃一次即可。”

“你听明白了吗,院长,”卢克修士问道。

院长突然间感到一阵疲惫。难道他飞越大半个地球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听一群连基本概念都没有的牌手们批评自己的坐庄打法?

“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位专家牌手都会采取我的路线来打这个满贯,”他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回答道。“麻烦你把下一副牌拿过来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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