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修士的信函

院长一贯认为他的打牌风格应该足以胜任更高级别的比赛。无可指摘的技术,安全的叫牌判断,完美的性格气质,难道所有这些不正是百慕大参赛者所亟需的吗? 把他的天分一复一日地浪费在和单调乏味的沙维修士结伴参加的修道院双人赛上,实在是毫无意义。在百慕大杯赛上他的搭档将会有接近于他的水准, 例如安德鲁·罗布森,又或是哈克特兄弟——当然这些年轻人对叫牌的理解远逊于自己。

两位见习修士的到来把院长从遐思中拽回现实。“晚上好,院长,”有着天使般面容的詹姆斯修士致意道。“今晚您的成绩怎么样?”

“刚刚打完两轮,现在讨论这个还为时尚早,”院长回答。

牌手们发了下面这副牌:

院长首攻,得墩后继续攻击这门花色,年轻的主打者暗手将吃,然后吊了两轮王牌,两防家都有跟出。 即使遇到了如此友好的王牌分布,定约完成的前景仍然不容乐观。除非是3-3分布,可以垫掉明手 一个输张的话,他似乎有三个不可避免的输张。还有什么好办法吗?

詹姆斯修士用A进明手,再将吃一次。他接着拿掉 AK,然后出小给明手的Q,此时的残局如下:

明手现在出最后一张,沙维修士自然不能用他的大王牌将吃,因为定约人只需简单垫掉一个输张即可完成定约。 垫也是万万不能考虑的,那样的话主打者暗手将吃,连打K和另一张 ,明手扔掉最后一张。沙维修士最终决定放弃J, 年轻的定约人暗手最后一张王牌将吃。

詹姆斯修士继续兑现K。当西家告缺后,他可以用明手最后一张王牌将吃一次而 拿到第11墩牌。在最后一墩牌上沙维修士不得不将吃院长的Q赢张。

詹姆斯修士一脸歉然之色地看向他的同伴。“在双人赛上打低花成局定约通常意味着底分,”他评论说。“但在缺乏 止张的情况下这是副很难叫的牌。”

“迄今为止+400分是个不错的结果,”亚当修士打开计分纸后报告说。“其他桌上都停在部分定约。”

院长靠回椅背,假装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在新的一轮开始时保持好的风度固然是一回事,但在荒谬之极的冒叫后发现牌张的分布极端有利而轻松打成则是 另一回事了。

“我们毫无办法,院长,”沙维修士插话说。“其他首攻的话,他可以自己让送一墩,暗手仍然能够取得那些将吃。”

“显而易见,”院长嘟哝着说。“如果有一个首攻可以击败这个定约,我一定不会错过的。”

当晚赛程过半后,安东尼修士来到了院长的桌子。身为修道院里唯一的默祷派修士,他把在牌桌上永远保持沉默当作自己苦修的一部分。 即使叫牌盒在好几年前就已经被引进到修道院里,他仍然拒绝了任何人劝说他使用这个工具的企图。苦修就是苦修,勿须多言,他用自己独特的手势 解释着。

安东尼修士在这个赛场上通常如天女散花般把顶分传播开来。当他拿了一手20个大牌点的强牌而四家全不叫通过时,总有一方会得到一个不该受 的顶分。为此院长不止一次地想把他驱逐出高级牌室。

院长拿起属于他的13张牌,发现竟有25个大牌点之多。真遗憾这手牌没有发到安东尼修士手里,院长想着。不管怎么说,毕竟他可以控制自己的命运。

安东尼修士首攻J来对抗6NT定约,院长用A赢进。他停顿下来思考打牌路线。已有11个顶张赢墩,如果 是3-3分布则可全取13墩。假使是4-2的话,只需让送一墩 便可在该花色上树立一个长套赢墩。但如果碰上恶劣的5-1分布,他就必须依赖 飞牌。

院长拿掉AJ,两防守方都跟牌。他正准备出小给明手A时,一个巧妙的 打法突然映入他的脑海。很明显应该先兑现手里的K,再用A进明手。 如果发现是5-1分布,他就可以及时知道自己必须飞。要是对方 在两轮下都有跟出,他将兑现明手的两墩,再用 回手继续出

主意已定,院长从手中打出K,再出小给明手的A,两防家都跟牌。他 接着拿掉明手的K,暗手垫一,而西家告缺,垫了一张, 似为不祥之兆。现在必须决定在明手的Q上垫哪张牌。如果是3-3分布, 又或是西家拿着4张,可以安全地让送一墩,则Q是最佳选择。但如果 是东家拿着4张,那就应该垫一张,准备下一轮Q飞牌。

如果是一个很重要的赛事,院长会花费一些时间来比较两条路线的优劣。但此时他无意细想,简单垫掉Q,再用 回手。当他接下来出Q时,西家垫牌,此时定约已无法完成。东家吃进 下一轮,兑现第5张,把定约打下一。

“现在你们会告诉我K可以飞中,”院长喊叫着说。

“不,不,”沃尔特修士回答。“K在我同伴手里。”

“这倒是某种程度上的安慰,”院长继续道。“我认为自己已打得足够好,在使用明手的唯一进张前先测试了是否5-1分布。”

安东尼修士倾身向前,试图得到院长的注意。他伸出两个指头,表示明手的双张,然后用食指做了个向下的动作。

这世界上再没有比安东尼修士试图解释某事更让院长觉得厌倦的事情了。并非因为他生性愚笨而应值得同情。修道院里所有人都知道他有着洪亮的嗓音,为什么他 就不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把心中所想直接说出来呢?

“啊我明白了,巧妙之极!”早已习惯他搭档这些稀奇古怪手势的沃尔特修士说。“安东尼兄弟说您本可做成的,只需在拿掉暗手两个 后让送一墩即可。”

“这正是我所想的,”沙维修士说。“在东家建立起他的第5张之前你先放弃一墩。 你可以赢得任何回攻,A进明手,兑现两墩。”

“你们是不是彻头彻尾的疯子?”院长质问道。“在双人赛里,仅仅是为了防范同一防家拿着4张和5张 的微小概率,我就要采取如此荒谬的一条坐庄路线?”

“如实际牌张分布,这条路线效果极佳,”沃尔特修士回答说。

“以天堂的名义起誓,”院长继续道。“我的路线允许我在发现5-1分布后有飞的 额外机会。如果我先让送一墩,东家可以立刻穿攻,逼我在知道 分布前做决定。”

安东尼修士再一次拿起牌,用一个手指头点了点他的双张。“是的,是的,我们刚才已经说过了,”院长抬头望向天花板的同时 不耐烦地说。

安东尼修士激动地摇了摇头,一根手指戳向天空。

“啊,很重要的一点,”沃尔特修士说。“安东尼兄弟注意到首攻可以击败这个满贯。你无法让送首攻的 ,因为此时还没有解封。”

院长已经听够了。鉴于一个心智健全的人绝不会去让送一墩,就算首攻是一张 也不会有任何区别。不满足于仅仅随意送出顶分和低分,安东尼修士还要加上一堆荒唐的分析来把事情弄得更糟?在考虑了这么多年之后, 现在正是颁布他出入高级牌室之禁令的最佳时机,没有比这更好的解决方案了。

一两轮过后,院长的心情在一对颇不思进取的牌手来到他的桌子时提升了少许。赫伯特修士的名言是“当有疑问时,首攻一张王牌”,而 理查德修士则以粗鲁无礼而闻名修道院。

“你最近又给人寄了什么有趣的信函吗?”院长问道。

“我正想说这事儿呢,院长,”理查德修士回答。“上星期罕布什尔纪事报的桥牌专栏里有一个严重的错误,于是我给他们的专栏记者布鲁斯·格里姆利 发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信。”

“是什么值得回味的牌吗?”院长和蔼地问道。

“那倒不是,”理查德修士说。“牌谱上居然出现了两张5,他怎能如此粗心大意!”

“幸好有你向他指出这一点,”院长佯装愤慨地说。“他对此有何评论?”

“迄今为止他尚未回复,”理查德修士答道。

牌手们拿起下面这副牌:

“是我首攻吗?”赫伯特抽出王牌A的同时问道。仍然不能确定该如何继续防守,他接着打第二轮王牌。院长 暗手得牌,注意到他必须树立明手的方能完成定约。于是他出小 给明手的A,将吃一次,东跌出Q。

3-3的话自然没什么问题,但如果东家只有双张QX而西家拿着4张带K的怎么办? 那样的话明手需要3个进张——两个用于将吃,第三个去兑现树立好的赢张。 要是A在西手,明手的K加上两个王牌就凑够了进手,但不能排除 东家拿着A的可能性。有何良策?

院长很快看到了答案。并非立刻送出一墩,准备让明手将吃进手,他从手中打出Q。 西家和明手依次跟出5和4,而理查德修士停下来考虑他的防守。如果他用A赢得这墩牌,明手的K就成了一个额外的 进张。寄望于得到最佳结果,他握住了手中的A。

院长的下一步行动是出王牌进明手引J。当东家告缺后,他兴高采烈地垫掉手中的Q。 “10墩!”他展开手中牌给西家的赫伯特修士。“你方还能拿到K和一墩,剩下都是 我的了。”

“打得真漂亮,院长,”沙维修士不失时机地恭维道。

愉快地点头表示同意,院长转向理查德修士。“也许你可以把这副牌寄给罕布什尔纪事报那个叫格里姆利的家伙。这可能是他今年见到的最佳坐庄。期待在下一期专栏中 刊出。”

“我从不给桥牌专栏发送牌例,”理查德修士回答。“只有在他们的文章里找到了错误我才会写信去指摘一番。”

“你的意思是,诸如在一副牌谱里出现了两张相同的牌之类的玩意儿?”院长反问道。“相信我,这种毫无意义的信件他们连看都不会看就会直接扔到字纸篓里。 你必须发给他们一些能用的稿件才行,特别是精彩的坐庄打法。”

“也许我错了,”沙维修士捉住院长的眼神。“但我在想如果首攻一张不可思议的小王牌是否可以击败这个定约。”

“王牌首攻通常总是最好的,”赫伯特修士点头热烈欢迎这一建议。

“如果你赢进后续出第二轮王牌,防守方就提前消耗掉了你的一个进张,”沙维修士继续道。“假设你仍然出小到A,将吃一次 ,并从手中打出Q时,东家可以缓拿,你没有快速进张去明手实施输张垫输张的打法。”

“也许我的确应该把这个牌例寄给罕布什尔纪事报,”理查德修士在他的计分卡背后抄下这副牌的同时说。“如果他没有指出小王牌首攻可以击败定约的话, 我就可以再写一封信去投诉了。”

“确保你写清楚所有的细节,”院长指示道。“记住,我是定约人,而且不要忘了约克-史密斯里有个额外的‘e’。使用我的全名,雨果·约克-史密斯院长。”

“格里姆利在他的专栏里通常不提牌手的名字,”理查德修士说。

“我很肯定当他知道有顶级牌手参与其中时会很乐意提及。在你把信函寄出去之前务必先让我审阅一下。”

牌局接近尾声时卢休和保罗来到了院长的桌子。第一副牌四家全不叫通过,下面是第二副:

卢休修士首攻他的单张8来对抗4定约,保罗修士J 得牌。当他继续兑现A时,院长用王牌J将吃。鉴于K是一个肯定的赢墩,卢休并无 超将吃的想法,而是垫了一张。院长现在出王牌A,打落了东家的单张Q,然后继续出王牌10。卢休上K,注意到他同伴 的9垫牌。接着一张小到东家的A,保罗修士回出第三轮。 这张牌提升了西家的王牌8,定约一下。

院长胡乱把牌插回牌套。又是他典型的坏运气,在最不恰当的时候叫到这个成局定约,碰上修道院里唯一一对有能力做出 最佳防御的牌手。其余所有的西家都会用K超将吃,那样定约将不可能被击败。

“颇为出人意料,”沙维修士打开传过来的计分纸检查分数后说。“其余所有人都打成了。”

“只要是打过桥牌的人都不会错失这一明显之极的防御,”院长宣告说。“在世界锦标赛上每一桌都会宕一。”

“您也许说得对,院长,”保罗修士轻笑着说。“但在世界锦标赛上有那么一两个庄家可能会考虑在第二墩上垫掉手里的 K。”

院长眯起了眼睛。垫一张?这条路线的确可以切断东西两家的联络,从而阻止王牌提升。他努力回想着 整手牌的分布。“我当然考虑过剪刀妙招,”他最终回应道。“但我需要建立一墩来照应暗手的第四张 ,以防不是3-3分布。”

确实不是3-3分布,”卢休修士说。“但你仍然可以做成。第二轮上 垫K,王牌J将吃第三轮大。我当然拒绝超将吃,然后你继续出 王牌A。当保罗的Q被打落后,你接着连出三轮。他在第三轮上 告缺,你则用明手最后一张王牌将吃第四轮。”

“这完全是双明手打法,”院长摇着头对此不屑一顾。“我实战的路线照顾到了每一个机会,相比之下要优越得多。”

没有人再对这副牌发表评论,牌手们坐回自己的椅子,静静等待其他桌打完。

“不过说到双明手打法,我倒是想给你讲一副我和理查德兄弟对阵时主打的牌,”院长提议说。“第8副牌你们打过了吗?”

“还没有,”卢休修士看了看自己的积分卡后回答。

“那就稍后在酒窖碰面时再说,”院长继续道。“理查德兄弟对我的坐庄印象极为深刻,坚持要把这副牌寄给罕布什尔纪事报撰写桥牌专栏的那个家伙。”

“真高兴能在报纸上看到您的名字,”保罗修士说。

“我可不是那种喜好自吹自擂的人,你知道的,”院长无动于衷地说。“我特意叮嘱了理查德兄弟在他的信函中不要提及牌手的名字。”

卢休修士对此报以微笑。“格里姆利可能从信封上的字迹就已经认出这封信的作者而直接把它扔进最近的垃圾篓。他不用拆封都知道理查德兄弟通常会写些什么。”

“那我自己来写信封好了,”院长声言道。“如此卓越的主打手法简直如同蓝月亮一样稀有,岂能不和大众分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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